在空无一物的高台之上。
凝禅什么都不必问,只是看虞别夜此刻的眼瞳,就能猜到,段重明这一眼所看到的一切,果然与虞别夜的母亲龙女画棠有关。
她长久地注视虞别夜。
以一种这样她此前从未想过,甚至有些猝不及防的方式,她如此倏而得知了前世他为何明知或许是死局,却依然要前往少和之渊的真相。
他知道了深埋于画棠山下的真相。
又或者说,他知道的一切距离真相还很远,但至少,他掀开了其中太过残忍的一角。
而他想要知道更多。
他必须去,甚至别无选择。
前世如此,这一生,依然这样。
这是他命运的注定,与凝禅无关,与任何其他的一切都无关。
画棠山就像是他人生的某种注定的起点和终点,他在这里生长,费尽心思地逃离,在以为自己终于被治愈的瞬间,才骤而发现,他必须回到这里。
虞别夜有些僵硬地回头,他极难控制自己这一刻的情绪,连周身向来克制至极的妖息都变得汹涌起来。
为母亲的境遇而愤怒,为自己此后长久居于画棠山却对此一无所知所感觉到的痛苦和自责,为命运如此周旋到此、自己竟然还是没有逃离虞画澜安排的大局的荒诞和讥诮……所有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甚至击垮了他素来引以为傲的自持。
若是他此刻还在罗浮关,想必罗浮关上方的弑妖大阵已经开始聚集杀招。
凝禅眼疾手快,直接把罗浮关到渊山的这一道传送法阵给捏没了。
段重明刚开了一次血源脉力,这会儿正虚弱,神色不善地看向虞别夜:“劝你收敛点儿啊,关爱一下老弱病残,你的妖息再浓烈点儿,怕是要直接把我从这里带走了。”
虞别夜这才像是如梦初醒,猛地从方才那一瞬的画面中惊醒过来。
他难掩歉意:“抱歉,我……”
段重明确反而笑了起来,向来神采奕奕的青年此刻虽然有些疲惫,眼睛却依然是亮的,他拍了拍虞别夜的肩膀:“说来说去,我们要杀的都是同一个人。
不如同行?”
“我先随师姐去救凝砚。”
虞别夜沉默片刻,却道。
凝禅摇头:“不必。
救凝砚,我一个人就够了。
若是他被囚禁在其他地方,我绝不托大,但祀天所不同。”
段重明不解:“到底也是天下三大门派之一,如何不同?”
凝禅露出了一个明媚却嚣张的笑容:“有一个秘密你们应该都不知道,大光明神殿信奉神兽,名叫辟邪。”
*
少和之渊。
一身华服的少女行走在雪夜之中。
隆冬的寒风好似穿不透她周身的灵息,她依然穿着单薄,勾勒出窈窕曼妙的身姿,她就这样踩着雪,一路走到了少和之渊的一处漆黑的偏殿门前,然后上前,吱呀一声推开了殿门。
殿内也是一片漆黑,只有走到最内里,才能看到,有一盏微弱的灵石灯燃烧。
灵石灯照亮了一个女人的脸。
饶是如此憔悴、狼狈、遍布疲态,那张脸却依然美丽,好似这世上除了死亡,没有什么可以夺走这份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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