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天子的脸色苍白无比。
显然,这小宦官是不敢应的。
帮着魏忠贤应下,若是到时拿不住贼,那就不知如何收场了。
可对天子而言,却是另一回事,一个聚了数千乌合之众的贼子,纵横山西和北直隶,成为朝廷的腹心之患
可朝廷呢,从东厂到锦衣卫,再从内阁到六部下下辖的京营,居然拿这贼子毫无办法
这朝廷和皇帝的颜面,往哪里搁
小宦官不断地渲染贼子的强大,却也是没有办法,连续半年多,都没有剿灭这贼子,就只能说这贼子神通广大了,还能怎样
天子显然也明白了这小宦官的意思,于是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
待小宦官小心翼翼地告退而去。
天子这才徐徐地站了起来,他踱步到了暖阁的一处墙壁,墙壁上张贴的却是一张巨幅的图画。
正是千里江山图
此图乃是北宋的王希孟所绘制,画中将烟波浩渺的江河、层峦起伏的群山构成了一幅雄伟壮阔的江山图景
天子的目光落在那江河和群山之间的渔村野市、水榭亭台、茅庵草舍、水磨长桥之上。
驻足良久,双目一直凝视着,最终轻轻地吁了口气。
这一声轻吁,带着几分惆怅。
诏狱。
锦衣卫东城千户的手中正捧着自司礼监里带来的手敕,快步走进入了一处监室。
他穿着钦赐的飞鱼服,虎背熊腰,腰间配着一柄绣春刀,头戴缠棕帽,缠棕帽的帽檐之下,是一张略带威严的脸,只是此时,这张脸上却带着几分愧色。
牢门打开。
里头却有人穿着囚服,手脚上了镣铐,此时正席地而坐。
席地而坐的囚徒听到了开门声,于是双目一张,随即露出了苦笑。
他起身,身上的镣铐便稀里哗啦起来,接着朝来人行了个礼“刘千户”
来人乃是东城千户所千户刘文,刘文忙回礼“天伦,无恙吧。”
这叫天伦的人,便是张静一的父亲张天伦,张天伦只低头一刘文手中所拿着的手敕,似乎一下子便全明白了,苦笑道“宫中已经有主意了吧”
刘文羞愧地低头道“哎上头的人办事不利,却是推诿到了下头的人身上”
张天伦此时似乎显得很平静,他道“怪只怪老夫当初接下了这桩差事,现在毫无结果,自然是咎由自取。”
“可恨。”
刘文握着拳头,显得很恼火。
锦衣卫乃是亲军,而从太祖高皇帝时就定下了规矩,亲军往往都是世袭的,无论是刘文还是张天伦,都是世职。
也就是说,当初他们的先祖在一道共事,他们的父亲也在一块共事。
到了这一辈,自然而然,一个是千户官,另一个则是副千户,因此交情即便不好,可平日里的走动却是不少,毕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刘文对张天伦是比较惋惜的,只是他不过是区区千户,卫里的事轮不到他做主,更不必说,锦衣卫之上还有一个东厂了。
张天伦此时却没有显出怨言,他早已认命了。
张天伦道“老夫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我那儿子刘兄是知道的吧他这辈子还没有吃过什么苦,如今家中遭遇了变故,我担心他所以我让两个义子护送他出京去,京城是是非之地只是不知现今如何了”
“你说的是静一”
刘文听到这里,脸色古怪起来。
“怎么”
张天伦面色大惊,方才的平静一扫而空,激动地道“莫非还要祸及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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