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渊片刻没应声。
有人今日殷勤去府上找他,就是想给沈淮川求情吧。
还给沈淮川求情,她是当真半点都不知道,他早数不清有多少次,想连她一并杀了。
“相父”
小皇帝难得看他出神,好奇又唤了声,才见相父眼也没抬,这回没点拨他自己想,只说
“罪臣徒千里,流放甘州。”
小皇帝听罢没有半点异议,拿起朱笔,端正在折子上写下那话。
眼看天色将晚,内官进殿燃灯,提醒说太后早前传了话,要请小皇帝前往永寿宫用膳。
行渊遂放了小皇帝过去,起身走出勤政殿,正遇名御前内官手捧奏章前来,见到他,索性直承上来,说是老太傅的请辞文书,自称年事已高,想辞官卸任、告老还乡。
行渊听得哂笑,素日刚正不阿、直言不讳的老太傅,原来也这么怕死。
“拿进去请陛下定夺。”
内官应是,捧着奏章进了殿内,行渊立在廊下看皇城上方,夜黑无星,要下雪了。
有个人现下也该“毒”
了吧
“阿姐阿姐”
沈容音被安颐的喊声唤醒,睁开眼,搁置在床头小几上的黄连汤,早已经凉了个透彻。
她从相府回来便让人熬了解药,可拿到手里只闻了闻,她整个胃里都叫嚣着翻涌不停,喝不下,沈容音索性躺在床上等,那若是毒药,算个痛快,若是下流药
她打算硬抗过去。
可没想到,她睡着了。
许是闭眼前以为自己要死了,沈容音梦里好似回光返照,热热闹闹梦到了许多人。
梦见父亲和早逝的母亲、以及宗家的众人,梦见逢年过节,母亲带着她去宗家道贺,她混在小侄子和小侄女中间,乖巧道声吉庆话,便伸出手等着收这年的岁银红帖。
母亲那时笑话她,说她莫不是上天派来找夫人讨债的,这样精心惦记着
惹得满堂大笑。
大家就这么欢欢喜喜地笑了好多年,直到母亲因病离世那年,大红灯笼也燃不出侯府的喜庆味道,没人再带沈容音去拜年,也没人会不长眼色,在这一年上侯府来道贺。
沈容音头回感到形单影只。
可是那一年,宗家却有人难得破天荒地不守规矩,独自骑马而来,带她出了府。
宗云谏载着她在身前,灯火璀璨、欢声笑语中游街过巷,沈容音的鼻头突然很酸。
她自小便爱哭鼻子,嚎啕起来恨不得天下皆知,对着他时常常更是种胁迫手段,唯独这回,她静悄悄的,没有出丁点儿声响,将额头很轻地藏在他心口,良久良久悄无声息。
他什么都没有说,载着她穿行烟火喧嚣中,只手掌隔着兜帽,覆在她后脑勺。
那只手掌宽大、温暖、沉静,像能抚平她心中,一切藏着悲痛的褶痕。
直到经过夜市街口,宗云谏勒马停下来,自下马去走向间糕点小摊,小摊旁围着许多小娘子,想必味道稀奇,沈容音泪眼模糊看不清,只听见他买了份招牌白玉糕,跟人说
“吾妹嗜甜,劳烦多布些糖霜。”
那时记得她生性爱甜,尝不得半点苦,如今心肝黑了,居然诓骗她吃黄连请牢记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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