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0shu,
屋里静得连风声也息了。
从窗户里斜铺进来的日影像贴在屋里的一片膏药,这屋子也不知哪处病了,竟处处是膏药。
苏绶仍然挺直身躯坐着,但因为过份挺直,又显得像是脱离了灵魂而执意地支楞在那里。
他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已为人父的事实,但是最初的十二年,儿女的成长在他心中是呈跳跃式变化的,每回来一次,他们都变得不一样了。
每一次见面,他以往的印象都在被他们新的模样给刷新。
他习惯了这样的变化,因此即便是朝夕相对的这三年,他也不曾去关注。
他给他们良好的条件,让他们接受相对而言最好的教育,其余的,他习惯地不去过问。
以至于对这个女儿的印象,前十五年加起来也没有眼前这片刻来得深刻那个见了面总是只勾着头行礼的苏婼,她是这样的吗
他有些措手不及。
同时也有些莫名的愠怒。
像是某张垂了许久的闱幕被倏地拉开,令他无所遁形。
他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个影子,他下意识地想要驳斥,但是他从撕开的闱幕后抬起头,眼前却只剩下那几片零零碎碎的“膏药”
,作为始作俑者的苏婼,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苏婼迈出正院,步子跨得极慢。
她着庭院里的草木,心情是被经久的岁月碾压过的平静。
该激动的,前世早就已经激动过了。
倒也不是想与他争论什么,只不过事实太讽刺,由不得人不挑明挑明。
过了三年,他对谢氏的排斥还是一如既往呢,连身为他们亲生女儿的她几句“母亲”
都听不得。
这又如何能怪她把谢氏的死归咎大部分责任到他身上呢
毕竟出事那日前夕,他跟谢氏是有过争执的。
细述起来,她后来其实并不期盼他的归来。
为祖父守孝二十多个月,他在京留了二十多个月。
那些月份里,他以守孝为名,也不曾亲近过谢氏。
少有的几次不得不同行,他脸上并没有喜色当然,他与如今的徐氏同行也没有喜色。
但谢氏仍然盼着儿女能拥有父亲的关注,屡次主动地放低身段接近他,他也只把那当作是讨嫌的行为罢
那天夜里,谢氏再次请求他在儿女已经长大的份上留下来一起教养,他不依,执意拿着完成丁忧后官复原职的旨意准备行李。
苏婼在暗中得分明呢。
到平常仪态优雅的谢氏是如何地低声下气。
翌日早上,谢氏跟他作最后的乞求,乞求他顺应张阁老的建议留京任职,顺道给渐渐年长的她物色夫婿。
他寸步不让,义无反顾地上了马车。
走得那样果决,倒像是妻儿幼女阻了他的前程。
若他把外任的决心坚持到底也罢了,偏偏谢氏身故,半路上的他被追上去的家丁截住报讯后赶回来操持丧事,又以儿女尚幼需要照拂为名改变主意留在京中。
甚至是丧妻年余,他就重新续了弦。
他是铁石心肠,又怎怪得她话如针芒
所有肆意行虐者,都要遭到报应的。
一张叠成腐块的布帕子,由一只瘦巴巴的小手拿着伸过来。
苏婼对上焦,顺着这只手过去,对上了帕子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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