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小弟子们都知道,李家这位三小姐,黛眉朱唇,靡颜腻理,是位还没长大的倾城颜色。
但李姒初日日端着她的闺秀架子,从不与旁人多说一句话,多说一个字。
到了便往屋中正中心的位置坐,提早几刻钟偷偷背着夫子要考的诗词,若是有人路过,便点一点头,眉目之间皆是疏离,便是有千万般想要靠近的热忱,都在这淡淡的眸光中冷了下来。
若是要问起对李姑娘的印象,那大抵便是天上神女,碰不得,触不到。
胡七淅淅索索地翻着,正打算提笔在上头做一做注释,那晓得这笔尖还未落到页上,便被邻座的小九生生一撞,只听这啪叽一声,好不容易才修好的孟子又糊了一大片。
他叹了口气,慢腾腾地将笔搁在笔架上,无奈地转向那害他失去了一本的罪魁祸首。
“呆子,你还在这儿学呢,你都没见着方才这儿有多热闹。”
四五经素来枯燥,这学堂中除了胡七这般贫苦人家出身的,大多还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小纨绔们平日里最是不喜的便是念,若不是月例还在爹娘手里头攥着,只怕是连门槛都不愿跨进一步,手一摆鞋一扔,说走便走。
方才那一出可不比大道理精彩多了么公子俊姑娘俏的,凑在一块演上一出大戏了,多稀罕啊。
可惜这儿没瓜子儿,少了点趣儿。
“不就是白兄与那小公子吵架么有什么稀罕的。”
胡七心疼地掏出帕子小心将页上的墨渍一点点蹭去,这一边蹭一边在心里头哀嚎,只希望这方圆堂的掌柜没有加价才好,他这些日子光是抄就耗费了好些个铜子了,若是被他爹娘晓得了又要罚了。
邻座小公子倒是不在乎,只大大咧咧地将少年的肩膀揽过来,将他的扔在一边,满不在乎“别记挂着你那点铜子了,这事儿算我头上。
唉你那你那,白兄是不是耳朵红了。”
他最后一句话压的极为小声,胡七愣了一下神才听清楚。
他昂起脖子向一旁望去,果不其然见到白季梓似乎是将什么东西宝贝似地迅速塞进了衣兜里,再装作一切都未曾发生的模样,埋头念写作。
若不是他耳根子红的厉害,只怕是如胡七这般相熟的也被蒙骗过去了。
“怎么,他是不是偷偷藏了什么啊。”
稀罕,太稀罕了。
如白兄这般脸皮厚实的竟然也会脸红,这稀罕程度不亚于母猪上树,公鸡下蛋呐。
“无趣。”
胡七摇摇头,拍开了他的手,
邻座小弟子嗤了一声,又将他揽过来,两个小郎君头挨在一起,声音压的低低的“这你就不晓得了吧,方才白兄惹李姑娘不快了,拿着把剪子就在她头发上戳啊戳的,结果,结果你猜李姑娘如何反应”
李姑娘如何反应胡七一愣,抬眸望向坐在侧前方的李姒初。
小女郎身段窈窕,腰杆挺的笔直,因着方才这么一闹,头发散乱了不少,乌压压的发丝盖在少女浑圆的肩头,沾了一点暖春的阳光。
“李姑娘的头发是不是”
“对吧对吧,精彩就精彩在这里。”
寻常人家的姑娘若是发现有郎君如此捉弄自己,顶多是皱一皱眉,娇嗔一声便也过去了。
性子软的,还会因着这等欺负同夫子与爹娘哭一哭。
谁能想到这平日里坐立在云端上的大家闺秀竟会落到凡间来,做出此等骇人之事呢
“唉你说,她是不是不晓得这女子给男子赠发,是个什么意思啊。”
邻座小郎君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早知她会是这般反应,你当时就该上了,哪还轮得到白兄。”
“不可胡说。”
胡七微微皱眉,将页一合上,抬眸又瞥见了那局促不安的白兄与泰然自若的李姑娘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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