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十年九月十二,帝为皇次子庐陵王与崔氏女定下婚事。
贤妃自春日里那场风寒之后就一直称病不出琼华殿,就连为二皇子和崔安安交换庚帖都是姜姝代劳的。
二皇子年纪尚小,这婚事虽定了,婚期却是未定,但不论婚期如何,现在在所有人来,崔氏都已经和二皇子绑到了一起。
棋盘之上,棋子黑黑白白,郑妍往棋盘上放下一子,抬首向姜姝,“崔氏该急了。”
姜姝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伸手执了棋子落在棋盘上。
能不急吗莫说崔氏了,就没有哪个世家不急的,世家之外,尚有宗室、勋贵,大家都很急。
萧旭和叶景莘这对君臣神来一笔,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在二皇子和崔安安订婚之后,叶景莘上表痛陈国库之负累,提出变法,改爵位承袭制度,取消世卿世禄,婚姻之中,纳妾须有定额,定额之外,法理不容,其出子女,亦不可受祖荫。
这就意味着,不是所有的世家、勋贵子弟都能一到年纪就入仕做官,同样的,不是所有的宗室子弟都能受封爵位。
除此之外,各府衙招募属官之时,除了现有的推举制,增添一考试制度,面向天下学子,不论姓氏出身,只要考试成绩足够好,那就能入府衙做官。
虽然各府衙的官职并不高贵,一般出身好些的小郎君还不一定乐意去,但只要开了这样的先例,世家对官场的垄断便会就此被打破,士庶之别将不再是不可跨越的天堑。
朝里为此已经吵疯了,在这场风暴中心的是叶景莘,萧旭这些年积威甚重,朝臣们并不是十分敢挑衅萧旭,但却敢上折子骂叶景莘。
每每上朝,叶景莘都会被从头到尾一通挑剔,朝臣们的思维也很简单,既然政策是叶景莘提出来的,那就让天下人明白,叶景莘这个人有问题,他不可信,那么他提出来的政策也就不可信。
姜老太傅近来除了教萧瑁念,连门都不出了,还将子孙都约束在了家中,不许他们胡乱走动。
萧旭要变法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明显到姜老太傅在景熙元年的时候就想到会有今时今日的局面出现,世家自身又并非团结如铁板一
块,各自为政的世家力量过于分散,大家都想着由旁人去出头,自家好在后面坐收渔利,可都这么想,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和萧旭抗衡。
变法,是变定了。
寒门的路虽然窄,但也不是没有,至少萧旭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朝廷是愿意用寒门子弟的,世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叶相,是个人物。”
郑妍又在棋盘上放下了一子。
“嗯,抓得住时机,摸得清君心,扛得住重压,寒门有叶相,无异于山野生麒麟。”
倘若叶相出身世家,萧旭想要削弱世家可没有现在这样容易,姜姝心下不由叹息,世家安逸得太久了,久到已经有好些人家的子弟担不起祖宗盛名了。
“阿姝,贤妃姐姐恐怕不好了。”
郑妍停下拨弄棋盒里棋子的动作,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着姜姝。
“我知道。”
太医署的脉案,姜姝已经过了,贤妃的状况,姜姝大抵清楚,心病大过外在的那点子不适,可这心病却甚是难治。
“太医治得了病,救不了命。”
姜姝抓了一把棋子置于手上把玩,眼睑微垂。
“崔氏这么汲汲营营,还自以为行事隐蔽,无人知晓,他们是当真觉得圣人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吗”
郑妍为贤妃不值,若不是摊上这么个家族,贤妃会过得这么艰辛
姜姝半是认真半是嘲讽地笑了声,“世家姻亲广,顶多也就是那一枝保不住性命罢了,他们不怕也正常。”
“阿姝,你怕过吗”
郑妍向窗外,椒房殿院落里所植的可开四季的海棠花开得正好,红艳艳的花朵,翠绿欲滴的叶子。
姜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了起来,她着郑妍,一双眸子比天上的星子更亮,“阿妍,我怎么能怕呢我若是怕了,就活不成了。”
“你不会活不成的,”
郑妍紧紧地握住姜姝的手,“你会活得好好的,在万万人之上的荣华里活得好好的。”
“好,我们一起在万万人之上的荣华里活得好好的。”
姜姝回握住郑妍的手,神色坚定而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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