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与秦贞回到天都峰下,这一趟,他们会多待几天。
宋氏兄弟眼尖,远远望见魏十七背回一串“血食”
,顿时欢呼起来,这一个多月缺少荤腥,每天都是清粥菜蔬,吃得嘴里都淡出鸟来,有机会打牙祭,实在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师兄弟热络地迎上前,从魏十七手中接过七八只山鸡,七嘴八舌问他从哪里弄来的,过两天也要去碰碰运气。
众人都竖起耳朵,魏十七半真半假说他运气好,在天都峰遇到一头孤狼,紧赶慢赶,半天没撵上,反倒撞见一窝山鸡,顺手逮了回来。
这倒不全是敷衍之辞,山鸡是青狼捉来的,他并没有费力气。
岳之澜决定做一锅鸡肉焖饭,大伙儿听了都很高兴,淘米的淘米,烧水的烧水,动手相帮一二,这是荀冶接过齐云鹤一脉后才有的气象,彼此都心照不宣。
岳之澜把山鸡去毛开膛洗净,挑胸脯肉、腿肉剁碎了和米一起煮,剩下的鸡头鸡脚骨架杂碎都丢进小铁锅,加水炖一锅浓汤。
大伙儿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有了一点同门的味道。
魏十七冷眼看着他们,心中既不感到庆幸,也没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眼前的这些试炼弟子,有的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农夫,有的出身官宦世家,锦衣玉食,有的是商贩子弟,精于算计,有的是饱读诗书的书生,常常感怀悲秋,他们有的质朴,有的机敏,有的粗鲁愚钝,有的颇有心计,但出身也好,品性也好,在修仙路上,这些都毫无差别。
横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道坎,跨得过,海阔天空,跨不过,仍然挣扎在凡尘。
芸芸众生里的一个后天浊物,修炼残缺不全的啸月功,凿通六处窍穴,形成一个完整的“元气潮汐”
,魏十七扪心自问,自己算不算成功了?在某种意义上,是的,从老鸦岭一直到天都峰,他努力过,侥幸抓住了机会,先走了半步,但是之后呢?他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五十步?一百步?与他们相比,又有多大的差别?
();() 得与失,幸与不幸,没有人真正看得清楚。
大铁锅里焖着鸡肉饭,小铁锅里熬着山鸡汤,香气四溢,柴房外,月光照亮了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庞,魏十七悄悄退到阴影里,心中思绪万千。
他信步走到月牙潭边,举头仰望云雾缭绕的仙云峰,那里才是仙都内门弟子潜心修炼的地方,终有一日,他将踏上仙云峰,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到那时,又会有怎样的际遇?
不远处传来同门的喧哗声,遥远缥缈,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些愉快和不愉快的往事,这一刻都淡出记忆,只留下淡淡的感伤。
魏十七拣起一块石头,扑通投入水潭里,低声哼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秦贞默默站在他身后,心想,这是什么曲子,软绵绵的,从来没听过。
记忆从心底泛起,往事历历在目,她试图说服自己不去回想,但又控制不住。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魏十七哼唱的那几句词不像词,曲不像曲的东西,词义很浅,却偏偏触及心中柔软的角落,拨动尘封的心弦,让她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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