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堂同宣香院发生了什么,江晚芙自然不知情,她吃过晚膳,早早就睡下了。
大约是白日里太累了的缘故,这一晚睡得很沉,什么梦也没做,歇息得好了,气色自然也好了不少。
纤云进来替她梳头,一贯寡言的性子,着妆镜里的主子,都道,“娘子今日气色真好。”
江晚芙闻言,也了镜子里的自己,倒是没出什么差别来。
在屋里吃过早膳,便照例去福安堂给老太太请安。
她到的时候,屋里只有陆瑜,陆瑜今日穿一件桃红宝相花纹的褶裙,上身是藕荷的对襟长衫,衬得脸色极好,小娘子唤她“阿芙表姐”
,模样可极了。
江晚芙走过去,笑着应她,“阿瑜。”
陆瑜羞涩地朝她笑了笑,慢吞吞地道,“祖母、在做功课,等会儿、过来。”
其实陆瑜的口疾不严重,只是中间有一点停顿,说起话比一般人慢一些。
江晚芙原本以为她的口疾是天生的,昨日回去后,才从惠娘那里得知了陆瑜的身世。
当年,陆瑜的父亲,就是卫国公府的那位爷,是庶子中唯一一个习武的。
后来镇守灰岭口,陆瑜随母亲闵氏前去小住,结果镇守东宁卫的总兵出了岔子,东宁卫失守,蒙古三部联合,大军长驱直下,爷带兵殊死抵抗,着人去宣同报信。
国公府的护卫要护送陆瑜和闵氏去宣府镇,却已经来不及了,重镇被团团围住,闵氏把逃生的机会让给了女儿,前去吸引敌军的注意力,后来爷和闵氏双双殉国。
当时陆瑜年幼,不过四岁,受了惊吓,又痛失双亲,到了宣府镇后便一直发烧,待醒来后,便有了重言的毛病。
爷与闵氏是为了保护百姓而死的,江晚芙听过后,心中只觉肃然起敬,对陆瑜这个表妹也越发怜惜。
她自己也是丧母的人,对于身世悲惨的人,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且陆瑜年纪这样小,又一口一个表姐,一副想要亲近她又不大敢的样子,江晚芙顿时有了种自己多了个小妹妹的错觉。
江晚芙坐下,有意同陆瑜说话,时不时引着她说几句,不多,但每次陆瑜开口的时候,她都抿唇浅笑着望着她,温温柔柔地听着。
陆瑜原本是不大喜欢说话的,因为她一开口,旁人不是嘲弄,便是露出怜悯的神情,仿佛在说,真可怜啊。
可是她不觉得自己可怜,她虽然没了爹爹娘亲,可是家里祖母和伯伯伯母、兄长姐姐都很疼她,她讨厌那些人似怜悯、实则高高在上的眼神。
渐渐地,她也就不大在外人面前开口了,反正有嬷嬷会代她说话的。
但江表姐和那些人都不一样,她那么温柔,眼睛像是一汪柔柔的春水,会认真听她说话,眼眸里没有嘲弄,也没有怜悯,很寻常,也让人很安心。
给她一种错觉,仿佛结巴也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陆瑜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地想。
要是江表姐早点嫁给大哥就好了,那她们就是一家人,可以一直在一起说话了。
陆瑜的话多了起来,圆圆脸颊泛着红,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眼巴巴瞅着江晚芙。
江晚芙感觉自己仿佛瞧见了祖母养过的那只小京巴狗儿,都是又娇贵又可,连眼睛都一样纯真又水汪汪的。
表姐妹俩正聊到秋夕节要做花灯的时候,陆老夫人过来了。
两人忙站起来,给老夫人福身,一个唤外祖母,一个唤祖母。
倒把陆老夫人哄得高兴极了,饶有兴致问两人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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