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授文走后。
天就像一个厚实的陶碗一般压下来。
乾清门至丹陛的高台甬路上,掌仪司的太监抬着装载大行皇帝梓宫的吉祥轿过来。
王疏月随着甬路上的人们一路退向道旁。
乾清宫中的女眷们,也都跟着掌仪司的人从明间退出来,绕过江山社稷亭,退到月台下临时的毡帐中去候大殓之礼。
嗣皇帝要亲视大殓之礼,至于其他人是否视礼,按照前明的规矩,要由嗣皇帝来定。
这会儿皇帝还没有起驾,乾清门前正在摆设金织金龙纹的丹旐,乾清门至太和门之间的卤簿仪仗中,旌旗迎风。
浑浑噩噩的雪幕后面,像憋着谁的一口又老又恶心的灼气。
吐不出来。
吉祥轿过去了。
人们从新捡起手上的差事。
王疏月立直身子,遥遥地见裕贵妃与贺临一前一后地朝着丹陛走来。
未几,就到了面前。
她将要跪下请安,贺临却抢道“免了,再跪就废了。”
说完,却见自己的额娘同王疏月一样,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
他不自在,抬脚就要走。
谁知裕贵妃却道“你略站站,本宫先去同太后娘娘请安。”
贺临着裕贵妃的背影,鼻腔里笑了一声。
自己这个额娘,在先帝的后宫浸淫多年,似修身养性。
最后片污不沾地走到了贵妃的位分上,靠的并不见得是那表面上的憨纯,她也是有手段有智慧的人,可为什么在王疏月和自己的事上,就这么偏执,硬要把他们往一块凑。
他不是贺庞,娶了妻子搁一边,他是个有血性的男儿,既已有了所,就该好好去热着富察氏的炕头一辈子,王疏月就像她说的,等她入府,就劈一个院给她,让她天天写那些酸不溜的东西,闷死她。
想着想着,心思活泛起来,一下子想远了,回深却见王疏月正凝着他的前额。
也不知道在什么,眼光中星月游觅,得他差点要涨脸。
他不自觉地拿手去挡“你什么。”
“王爷有没有照着奴才说的做。”
贺临想起她昨晚让她好好给贺庞磕头的那一句话,心里一下子顶不自在起来,冷了她一声“低头”
她抿唇笑了笑,顺从他的话,当真把头垂了下去。
那种乖顺,是挑不出一点错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又带着些他不清的挑衅,他想骂她傲不知礼,然后呢,竟找不到说辞。
两人就这么相对立在丹陛前。
王疏月咳了几声。
“冷啊”
“奴才不冷。”
哪里是不冷,分明冻得嘴唇都白了,贺临着她别过脸去,掩唇咳嗽,咳得筛肩抖背的,想起她前夜被贺庞丢在雪夜里跪了一夜,定是染了风寒还没好。
男人不能跟女人一般见识,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到领口,仰头解开了自己披风系带。
“拿去裹着。”
那大毛的披风直扑到了王疏月的脸上,她怕碰到伤处,不得已往后退了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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