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算缘分。
酿酒的林家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前些年,林家独子要成亲嘛,在州桥附近买了块地建房子,我那会儿馋酒,三天两头往他们家跑,一来二去就跟那林公子混熟了。
有天我正跟他吹着牛,不,切磋牛技,工人忽然跑来跟他说,那地下埋着一副琥珀棺材。
琥珀棺材?司幽不自觉地也喝了一杯酒,兴致来了,我虽也见过不少世面,但也只听说过木棺材、石棺材、白玉棺材、冰棺材,这琥珀棺材又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也奇怪,当真是一副琥珀棺材,棺材里还躺着一女子,少女模样,尸身被琥珀包裹着,并未腐朽,只不过死状甚是可怖。
林公子吓坏了,想把地卖掉。
可你想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正常人哪里敢买,我不如做个好人,索性就买了。
司幽转了转酒杯,幽幽地道:我看你不是想做好人,你是看上了那棺材吧!
张颂鹤这人有个毛病,每一百年便要清理一次自己的古董。
为了购入新古董,变卖旧古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一百年将至之时,他卖的东西会更多。
因此,那段时间他最阔绰。
地皮不稀罕,那棺材和棺中人委实稀罕。
瞧你说的,我口味有那么重吗?张颂鹤笑了一声,低头扒饭夹菜。
琥珀棺材的确稀奇,毕竟他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一块琥珀。
不过那琥珀并非真的被人造成棺材的模样,张颂鹤猜测,定是有人在此女死后,将树脂浇灌在长槽内,又将女子融于树脂之中,如此过了千年,琥珀少女便诞生了。
他稀罕的除了那琥珀,还有少女身上的配饰。
那琥珀里头装的总归是死人,以后想卖卖不出去;但那血玉镯还有她头上价值连城的玄鸟羽钗可就有得卖了。
司幽冷笑:你不过一介商人,平日里却装得那般清高,还把那些古玩当成你的老友。
被呛,张颂鹤也不恼。
司幽数落他许多年了,每每她质疑的时候,他便会道:非也,我只是不想束缚我的朋友,我更想认识更多的人。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嘛!
司幽几乎要翻白眼了。
又喝酒又吃辣酱,她嘴巴红得滴血,口干舌燥,便停了下来。
半晌,她忽然反应过来:你买了林公子那块地皮之后建了一座宅子,那琥珀与女尸现在又在何处?
放东厢房呢!
张颂鹤饮一口老糟烧,眼前浮现出那女尸的模样,还是难免汗毛倒竖。
女尸盘发,肤白貌美,却睁着眼睛,眼神甚为怨毒。
她穿着普通的素色麻裙,手和脚都被荆棘铁链束缚着,荆棘刺穿了皮肉,渗出的血流入了琥珀之中。
她的身上仍有诸多污泥,与血混在一起。
张颂鹤曾想把琥珀打碎,又担心琥珀碎了,女尸便毁了。
他甚至无比惋惜地想,如果这女人是闭上眼睛的,那一定是件绝美的艺术品。
你天天跟一尸体睡觉,不害怕?司幽虽然觉得张颂鹤怪诞,但也佩服他。
张颂鹤满嘴塞着肉,含糊不清地道:怕甚?我屋子里的老玩意比它更晦气的多了去了,更何况,我不也是怪物。
司幽微微一怔。
是了,有的妖子没有妖术,也不能化出妖的形态,唯独容颜不老,所以许多妖子认为自己既不被妖界承认,又不被人界认可,就是一只行走在人间的少人问津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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